沈知夏苦笑,眼神却不曾躲闪:“我不过是个下人,哪里谈得上被谁收买?只是想着,府中规矩森严,尊卑有序。老太太看重谁,自有她的道理。咱们做下人的,若不分个轻重缓急,岂不成了搬弄是非之徒?”
厅中一片沉默。
片刻后,张道士婆轻叹一声:“话糙理不糙。”
赵嬷嬷缓缓放下茶盏,终于开口:“林姑娘到底是个伶俐孩子,可惜身子骨弱了些。”
一句话,仿佛为这场试探划下了句点。
沈知夏心中微微一松,面上依旧温婉如常。
但她更清楚,要想在这场无形博弈中站稳脚跟,不仅需要步步为营,还需更多志同道合的“同行者”。
而她的第一步,已然迈出。
沈知夏在嬷嬷们的目光中从容一笑,语调平稳如常:“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。老太太对林姑娘那股疼爱劲儿,咱们做下人的看得最清楚。谁不知老太太每回听林姑娘咳嗽,眉头都要皱上三分?”
她这话一出,厅中几位嬷嬷眼神各异,有琢磨的、有试探的,也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嬷嬷的反应。
赖大家的一挑眉,笑得意味深长:“哟,周瑞家的,你今日这话说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。往日里可不像是这么替人出头的人啊。”
沈知夏依旧笑意盈盈,眼底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与警觉:“奴婢不敢出头,只是看多了便忍不住心生感慨。再说,谁不知道林姑娘是老太太心头上的肉?哪怕我们这些粗使下人,也不敢怠慢半分。”
赵嬷嬷终于放下茶盏,点头附和道:“林丫头确是个可怜见儿的,自小没了娘,如今又病成这样,若不是老太太护着,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。”
她这一句话虽轻,却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池水,激起一圈圈涟漪。
气氛悄然转变,先前那些关于薛宝钗“孝顺”“贤良”的议论渐渐被压了下去。
张道士婆低头拨弄着手中念珠,嘴里嘟囔了一句:“到底是血亲骨肉,再怎么也是不同的。”
沈知夏心中暗松了一口气,面上却仍保持温婉笑意,不多言一句。
晚间,嬷嬷们散去后,赵嬷嬷与赖大家的照例多留了一会儿,坐在檐下闲聊。
“你说那周瑞家的今儿个怎地忽然替林丫头说话?”赖大家的语气随意,却带着几分试探。
赵嬷嬷淡淡一笑:“怕是看出了点风向,想先站个队吧。”
“她倒聪明。”赖大家的抿了一口茶,“不过,林姑娘那边……终究是根弱苗,难撑大树。”
赵嬷嬷没接话,只看了她一眼,眼底意味不明。
这番话恰巧被王夫人贴身的大丫鬟听见了几句,回去后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。
王夫人虽未当场表态,但之后几次前往潇湘馆探望黛玉时,言语间多了几分温和,连带屋里的下人们也察觉到了些许变化。
而这一切,都被沈知夏默默记在心里。
就在她准备离开花厅时,忽见真正的周瑞家的匆匆赶来,神色复杂地拦住她的去路,低声问:“你今日怎敢在嬷嬷会上提林姑娘?”
沈知夏心头猛地一跳,面上却不露分毫慌乱。
她微微垂首,低声道:“奴婢不过是随口应和……哪里敢真说什么。”
周瑞家的盯着她看了半晌,眼神似是在试探,又似在打量,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轻轻哼了一声,转身离去。
沈知夏站在原地,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