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醒醒!疏香!醒醒!”
沈疏香费力睁眼,刘婶那张担忧的脸庞在眼前赫然放大:“疏香,你这是怎么了?怎么睡在村口石墩上?叫你半天没反应,你娘都急疯了,满村子找你!”
沈疏香头痛欲裂:“这是……这是……哪?”
等等,她能说话了?她立马摊开手掌,发现掌心那道刀疤不见了,她身上穿的,是那件打着补丁的旧寝衣,她这是……回来了?
环顾四周,这分明就是她从小长大的东庄村啊!
她瞬间清醒,下意识抬手摸向发间,指尖触到一点温润微凉,那支白玉簪,还在!
她立即起身朝家里跑去,顾不得刘婶在身后的叫喊:“诶呦!这孩子,慢点!你倒是说说,这三天跑哪去了,可把人急死了!”
她竟然消失了三天么?
她脚下不停,朝着熟悉的小院狂奔,推开低矮院门,小小的院落里,沈以宁正低垂着头,孤零零坐在那把小竹凳上。
她的脚步竟然顿住了,这就是“近乡情怯”么?
十几年前的那一切全数涌入她的脑海,她见到了年轻的沈以宁,见到了年轻的谢知凌,见到了她的爱恋,见到了他的背叛,见到了她的痛苦,见到了她的绝望。
见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,理解了沈以宁的一切。
沈以宁似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,缓缓抬头,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如今布满了血丝:“沈疏香!你这丫头!这么多天跑哪去了,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!”
沈疏香张了张口,说不出一句话,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说自己回到了过去,说自己看到了她不愿提及的往事,说自己明白了她所有的苦……
眼泪还未落下就被沈以宁一把拥入怀中:“回来就好……回来就好……以后不许再乱跑了!不许再这样吓娘了……”
沈以宁的怀抱是如此温暖,如此真实,她紧紧回抱沈以宁,放声大哭起来,仿佛要替沈以宁把她曾经独自吞下的所有苦涩全部痛痛快快哭出来。
她这副不管不顾、惊天动地的模样,反倒逗笑了沈以宁:“好了好了……多大人了,怎么还和小时候跌倒一样,哭得这么响?”
沈疏香花了一整天才适应了这失而复得的平静生活,左邻右舍闻讯纷纷前来探望,小小的院子一时充满了人声。
有的给她塞刚蒸好的馒头,有的给她递新鲜的瓜果,还有的直接给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:“疏香,快补补,你看你瘦的!”
大家问她这些天跑哪去了,她不知该如何解释,只好说自己在林子里迷路了,好久才走出来。
大家听了,立马又给她传授起各种寻找方向的办法,叽叽喳喳直到太阳落山才散去。
这份久违的平凡的温馨让她终于恢复了一丝活气。
入夜她躺在床上,拔下了发间戴着的那支白玉簪。
玉簪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,其上裂痕依旧清晰。
如今她完全知晓了这玉簪的来龙去脉,以及那些裂痕所承载的往事。
她将玉簪还给身侧的沈以宁,沈以宁有些意外:“好端端的,还给我做什么?”
因为,这一直都是你的东西啊。
她不懂,沈以宁为何还要留着它,而那些过往的事,她又无法向沈以宁提及。
说她回到了十八年前,经历了她的过去?
沈以宁怎么都不会相信吧。
“虽然这是你和爹爹的定情信物,但它已经很旧了,我觉得该换个新的了。”
沈以宁闻言捏了捏她的脸:“臭丫头,谁和你说,这是定情信物?”
沈以宁的声音里并无她预想中的沉痛,反而十分平和。
沈以宁握着玉簪,像握着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:“它最初只是一个做工粗糙的簪子,后来有人亲手打磨,它变得光滑,再后来,它又碎了,被那个人修补好,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。”
“可是不论它后来变得精致或是华贵,我一直……都没忘记它本来的样子。”
“这不是什么定情信物,这是我的父母,也就是你的祖父母,亲手为我做的生辰礼物,他们送给我,是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平安喜乐,这才是它最初的寓意。”
沈以宁将她搂入怀中,像小时候搂着她一样:“疏香,现在你长大了,娘把这根簪子送给你,也是把同样的心意传给你,它守护过我,以后,让它也守护你。”
原来……竟是这样么?
历尽磨难也要保存的,在娘亲眼里最珍贵的东西,在她回去的那三年里,她早就该意识到了。
“那您有没有想过要离开京城,比如去……北边?”
她小心翼翼问出这个问题,她依旧不明白沈以宁为何要留在这个伤心地。
沉默在狭小空间里蔓延了许久,久到她以为沈以宁不会回答。
“没有。”
她的心微微沉了一下,随即又释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