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这边!”
“这边也有血!”
他并不管场面有多混乱,略带嫌弃的擦了擦手里的弓弩,“我替陛下办事,这里还轮不到你们说话。”
这话似乎是对陈沅兮和李钰说的,两人对视一眼,避免再有无辜之人遇害,高声道:“儿臣接旨。”
“臣接旨。”
那人满意点头,对着陈沅兮和李钰的方向抱拳行礼后策马离去。
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,因为一道看不见的圣旨,一行人马像是斗败的公鸡,先前的意气风发被恐惧、愤怒代替。
李钰只能先让人把受伤的人扶回去,再次跨过那条河,刺骨的河水溅上小腿,带着一队人马原路返回了营帐。
郑逸从姐姐殒命到父亲镇守边关多年,不得陛下待见,又被派去镇压起义军,早就在心中对当今陛下颇有微词,此刻看着路上的血痕,脸更是阴的厉害。
父亲总是担心他死在战场,可他却担心没有能力护一家人平安,他可能因为捡了个石头得封赏,也会因扔掉一颗石头身首异处。
君心难测。
何为君?
“陛下怎么能在这样关头,接受启军的示好,传来这样一封诏书。”
李钰解下身上的盔甲,丢到了桌上,一道小小的圣旨似乎有千斤重,压垮了每一个人。
“父皇不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
陈沅兮明白了心中的不安来自何处。
来自她对父皇的了解,正因他行事不合逻辑,只觉得自己认定的就是最好,百姓才口口相传,说他独断专行,为人暴虐,可在走投无路之时,他们还是愿意信他一回,得到的却是在希冀中横死。
李钰默不作声的捡回滑落到地上的盔甲,拍了拍上面的灰尘。
心中愕然,这几乎是人人心中都明白的事,只是几乎没有人直截了当的说出来,百姓间也只敢当作故事托说书人之口讲出,或在几人说小话时,半遮掩着说上几句,挤眉弄眼着就换了话题。
“我们什么时候启程?”李钰把盔甲放好,认清了自己的心,从陛下对流民的态度,从求来的施粥,从公主入营,甚至更早,他就该想清楚的事,一直控制自己不去细想,如今被一句话点醒。
“下午吧,时间久了,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端。”
陈沅兮的声音有气无力,面对父皇总是有深深的无力感。
赵武迷迷糊糊间被嘈杂声吵醒,晃神片刻,茫然的坐起来,分不清现在是何时,他记得自己刚闭眼没多久,怎么这些人都回来了?赢的这么容易吗?
细听,外面有愤怒、有哀嚎、有此起彼伏的叹气声,唯独没有大获全胜的喜悦。
他一时间搞不清楚情况,外面的一切越来越不真实,只是腿上轻微的痛感让他心安,鬼使神差中为了找回对现实的掌控感,手碰到了伤口,痛的他倒吸一口凉气。
军中情绪低迷,胡乱收拾了行礼,就踏上了回城的路。
走时,赵武被扶出来,在七嘴八舌中拼凑出原委,指尖扣着手里的一截粗长的用以支撑的木头,因用力而泛白。
心中暗想,那位真是好手段。
郑逸这次也跟了回去,朝廷马上要派新的守将镇守这里,父亲不会再回来,他也要彻底离开。
能回去见见母亲,祭拜姐姐和大哥,也好。
“听说前面那个村子最近并不安定,我们要不要绕路。”
裴惊喜欢与人扯闲话,与郑逸很是投机,今日郑逸一路上罕见的沉默,他只能走一路聊一路,休息的片刻就能与附近的百姓搭上话,每每正聊的热络就被李钰喊走。
现在刚找人打听完。
“绕路的话,就要多花半天的时间。”李钰凭着往日的经验做出判断。
“一群残兵败将,遇到危险连反抗的心气都没有。”
郑逸说完,士兵们罕见的没有反应,搁在以前,总要争论一番。
“没发现你嘴还挺毒。”
陈沅兮新奇的打量着他。
“不然也不至于在京城万人嫌,父亲那么怕我死在战场上,都要把我带到身边,就怕我因为嘴毒被报复。”
这与平日里的他截然不同,大家都以为是夸张的说法,一小部分笑点低的,很快破功。
只有郑逸知道自己不是乱说,他小时候是个完完全全的纨绔,未到婚龄,就被那些择婿的人家从名册上划掉。
人只有真正遇事才能成长。
没讨论出个所以然,面前就出现了一伙人,一脸匪相,这下子不用决定饶不饶路了。
“你们来柳沟村做什么?”
提问的是个女子,头发利落束起,一身江湖气,一只脚踩在一块石头上,手里拿着有半人高的杀牲畜用的屠宰刀,四肢强壮有力,比身后的男人都要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