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知阙的指尖刚触到裴淮腕间冰凉的肌肤,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通报:“容国公府 —— 容炔求见!”
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,穿透厚重的雕花木门,惊得他手猛地一抖,诊脉的三指差点错乱按压。
裴淮腕间缠着的明黄锦缎袖口滑落些许,露出半截冷白的皮肤,在烛火映照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。
裴淮凤眸微眯,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异色,如同深潭下翻涌的暗潮,又似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翻卷。
他轻轻抽回手,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的金线龙纹,每一根金线都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,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帝王的威严。
“宣。” 他开口道,声音虽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话音落下的瞬间,殿内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,连鎏金兽炉中飘出的龙涎香都变得凝重起来。
楚知阙僵在原地,诊脉的手悬在半空,活像个滑稽的提线木偶。
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偷偷瞥向帝王,只见裴淮端起茶盏轻抿,青瓷相碰发出的脆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,如同惊雷炸响。
“还愣着作甚?” 帝王突然开口,语气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调侃,可那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,“去软垫上坐着。”
他如蒙大赦,慌乱中差点被衣摆绊倒,连滚带爬地挪到软垫旁。膝盖重重磕在柔软的垫子上,他却顾不上疼痛,只是局促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襟。
刚坐下,就听见雕花木门 “吱呀” 开启,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汹涌灌进来,瞬间扑灭了几盏烛火。
摇曳的光影中,他额角的冷汗不住滑落,在脸颊上留下冰凉的痕迹,即便冷风呼啸,也吹不散那股灼人的热度。
容炔身着玄色织金锦袍,腰间的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,温润的光泽与他身上冷冽的气质形成鲜明对比。
踏过门槛时,他含笑开口:“臣方才去御书房寻陛下,就只看到一堆太医院的人跪着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,那双桃花眼微微睁大,目光扫过殿内,最终落在角落里的楚知阙身上。
一瞬间,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宛如寒星乍现,又似暗夜中猛兽发现猎物时的锐利。
可下一秒,他已敛去锋芒,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:“倒是臣来得不巧,扰了陛下雅兴。”
楚知阙蜷缩在软垫上,感觉自己的脚趾都快在靴子里抠出三室一厅。他的手指死死揪着软垫上的流苏,掌心满是冷汗,将精致的流苏都攥得发皱。
看着容炔与裴淮你来我往地交谈,话语声在他耳边嗡嗡作响,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。
殿外的雪越下越大,大片大片的雪花砸在琉璃瓦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可他只觉得后颈发烫,仿佛被火灼烧一般,心中不断哀嚎:“这一天天的,怎么净是些要命的尴尬场面?早知道就不该贪吃那几个包子!”
楚知阙低垂着头,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,发冠歪斜得几乎要滑落,几缕碎发如同蛛网般垂落眼前,在烛光摇曳下投下细碎的阴影,勉强成了他躲避审视的天然屏障。
他的指甲深深掐进软垫边缘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,金线绣就的流苏在他掌心被揉得不成形状,仿佛他此刻凌乱又忐忑的内心。
殿内死寂得可怕,唯有铜漏计时的滴答声,与容炔沉稳却暗藏锋芒的嗓音交织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狠狠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。
“春香楼近日来往人员复杂,与几位中立官员的时间线高度重合。” 容炔的声音低沉而缓慢,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,尾音还拖着意味深长的颤音。
楚知阙壮着胆子偷偷抬眼,只见对方雪色广袖下,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羊脂玉佩,那温润的玉质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可他却觉得那光像极了毒蛇吐信时的幽芒。
这细微的动作,瞬间让他想起几日前宫墙外的那个夜晚 —— 雪色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,容炔倚靠着宫墙与裴淮低声交谈。
月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冷霜,当他不经意间投来戏谑的眼神时,楚知阙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五脏六腑,浑身不自在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“仵作虽验出毒素,却无法确定药名。” 容炔的声音再次响起,语气里的凝重几乎凝成实质。楚知阙感觉后颈的寒毛瞬间炸开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脊椎刺入。
他下意识地蜷缩身体,往软垫深处缩了缩,绸缎软垫发出细微的摩擦声,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,他多希望这柔软的垫子能像个黑洞,将自己彻底吞噬,好躲避这令人窒息的氛围。
此时,殿内的龙涎香突然变得刺鼻无比,混合着容炔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,如同无形的绳索,紧紧勒住他的喉咙,呛得他眼眶发酸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却不敢落下。
裴淮始终沉默着,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却愈发浓烈。
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镶嵌螺钿的桌案,“哒哒” 的声响如同催命符,节奏不紧不慢,却让空气愈发压抑。
案几上的鎏金香炉中,袅袅青烟盘旋上升,在梁间聚成诡谲的形状。
楚知阙偷偷瞥向帝王,正巧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,那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矢,瞬间穿透他的伪装,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。
裴淮唇角勾起的弧度,似笑非笑,像是在无声警告:敢乱动,就把你丢进这桩案子里。
“想要立案,还需查清药的来源和效用。” 容炔的话音刚落,殿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落针可闻的寂静中,楚知阙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他感觉两道灼热的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,一道来自帝王,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;另一道来自容炔,藏着探究与审视。
他慌乱地移开目光,死死盯着地面青砖的缝隙,仿佛那里藏着救命的密码,心里疯狂呐喊:“不要找我,不要找我,不要找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