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夏接到密信时,天刚蒙蒙亮。
她将那张揉成一团的纸条迅速在灯下展平,上面只有五个字:“药中有异。”
短短五字,却让她心头一跳。
她是周瑞家的,名义上是王夫人陪房仆妇,实则因丈夫早逝、膝下无子,被调去管些杂务,如今常驻荣国府药房。
这份差事虽不显眼,却是整个贾府医药流通的关键关节之一。
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焚毁,起身换了身素净衣裳,梳洗妥当后便往药房去了。
药房在西角门附近,紧邻厨房与柴房,地方不大,却常年飘着草药味。
每日辰时初刻,各房的贴身丫头便会来取药,再由厨娘煎好送至主子房中。
沈知夏一边整理账册,一边留心查看昨日留下的药渣桶。
果然,她在一堆残叶碎根中发现了一缕紫褐色藤状物,干枯如细绳,却隐隐带着一股凉腥之气——她皱眉拿起细看,心中已有几分确认:这是夜交藤。
这味药性寒,能安神定志,对失眠之人确有良效。
可黛玉本就体弱偏寒,久服此药,只会伤及脾肺,加重咳疾。
“这东西……不该出现在林姑娘的方子里。”她低声自语。
她翻出近一个月的药方记录,果然发现端倪:黛玉的方子中并无夜交藤,而药房的账册却显示,每个月月初都会从库中领出三钱夜交藤,理由写着“用于调理林姑娘夜间不安”。
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谁会在背后动这个手脚?又有谁,能如此精准地安排时间?
她正想着,忽听门外脚步声响,忙将手中药渣藏入袖中,低头继续翻账册。
“沈嫂子这么早就来了?”莺儿笑吟吟地走进来,手里提着个空罐子,“我来替宝姑娘取明日的安神汤,说是最近夜里睡得不好。”
沈知夏抬头看了她一眼,笑了笑:“倒巧了,我刚在核对药材用量,也打算查查是谁把夜交藤开进了林姑娘的方子里。”
莺儿脸色微变,笑意却未减:“哎呀,这可是大夫开的方子吧?奴婢不懂这些,只管照单拿药。”
“是吗?”沈知夏轻轻合上账册,语气平静,“那咱们回头再查查就是。”
莺儿应了几句,匆匆离开。
沈知夏望着她的背影,眼神渐冷。
当天下午,她借口检查药材质量,亲自前往厨房查看黛玉当日的药罐。
果然,在罐底内侧,她发现有一层薄薄的残留痕迹,颜色发黑,气味与今晨药渣一致。
她立即叫来紫鹃。
“紫鹃姐姐,这事关系到林姑娘性命,你我必须联手。”沈知夏压低声音道,“我想了个法子,今晚趁人不备,咱们把药罐调换,并在罐底夹层写上‘夜交藤用量异常’几个字。”
紫鹃神色凝重,点头答应。
当夜,两人悄悄行动,换掉药罐,并留下记号。
第二日清晨,沈知夏故意提前来到黛玉院外,守着送药时辰,待药罐刚一递到门口,她立刻上前一步,拦住送药的小丫头。
“且慢!”她高声道,“奴婢方才见这药色有些不对,怕是煎错了药材,请凤姐奶奶过目。”
话音刚落,王熙凤正好过来探望黛玉,听说此事,眉头一挑:“哦?还有这等事?”
她挥手命人打开药罐,仔细嗅了嗅,又让人取出罐底残留查看,果然发现那几行小字:“夜交藤用量异常”。
“这事儿,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王熙凤眯起眼睛,冷冷道,“给我查清楚,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。”
她转身离去,但走前多看了沈知夏一眼,似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