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中的刘常侍见到我第一眼,便说我长得像已故的沈皇后。
那年我十六岁。
他先是讶然,而后端详了我许久,面上露出喜色,同我说,我会前途无量。
“沈皇后已故去十年,你要像她,不仅要容貌像,身段像,谈吐行为更要像。”
从那之后,沈皇后是什么样子,我便将自己练成什么样子。
他说沈皇后英姿飒爽,最擅射箭,我便舍弃学了多年的诗书,拿起弓箭。
可弓太重,弦太紧,我拿笔多年的手拉不开弓,射不出箭,即便练了许久,双手被弓弦磨出水泡,磨出厚茧,也只能在五十步内勉强将羽箭射在靶上。
我颇为沮丧,内心清楚这不过是东施效颦。
陛下真的会喜欢一个假面人么?
直到刘常侍安排的那一场秋狝初遇。
许是上天有意,从我手中射出的羽箭竟分毫不差地钉入了猎物心口,这是两年来,我射箭最精准的一次。
当今天子谢知凌姿容俊美无俦,气质清冷如霜,是京中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人。
我不由得攥紧了缰绳,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回头。
他身着石青锦袍端坐马上,漫天霞光为他镀了一层金边。只一眼,便足够我沉沦。
他没带随身侍卫,只他一人。
“姑娘,这本该是在下的猎物。”嗓音清凌凌的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胸中那颗猛烈跳动的心,纵马前进了几步,离他更近了些,按照刘常侍教的,我曾练过千百遍的,换上了一副倨傲的表情。
“打猎本就是,技高者得。”
我迎着霞光直视着他,好让他能看清我的脸。
同预想中的一样,他神情一滞,静默许久,再开口带了颤音:“姑娘所言极是。”
不等我回答,他便纵马离去,衣袍翻飞,身影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。
我一时不知所措,我这是失败了么?刘常侍所教的,我还未使出十分之一。
沈皇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?
太过神秘,甚至无人知晓她的姓名,刘常侍也从来讳莫如深,只说沈皇后是个与众不同的人。
确实应该是特别的,不然为何她故去十年,却仍然能牵动皇上的心绪。
东施效颦最怕的便是见形不见韵,刘常侍却说无妨,他说我与沈皇后有八分像,只要我站在那里,足以让人看花眼。
可陛下与沈皇后是枕边人,或许别人会看花眼,陛下会吗?
刘常侍摇头笑道:“斯人已逝,便是有些虚妄的圆满也是好的。”
我当时不解,可后来的事情果真如刘常侍所说,京城初雪降下的那日,陛下召我进宫。
距离秋狝已过去两个多月,久到我以为计划已经失败。
接过叶大人手里圣旨的那刻,恍如梦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