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敲门声克制而有力,语速平稳。
敲了三遍,门内依旧死寂。
惨白的灯光下,她脸颊红肿,眼神却已迅速恢复了沉静,只是那沉静之下,翻涌着冰冷的暗流。
她没有再徒劳呼叫,也没有蹲下,只是安静地站在304门前,目光沉沉地扫过紧闭的门板,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门内任何细微的响动——是沉默的恐惧,还是冰冷的漠然?
当走廊灯光最终熄灭,她的身影融入黑暗,她没有瑟缩,反而挺直了僵硬的脊背。
赵柚梓冷静地拖着开始发麻的双腿,走向宿管室。
宿管阿姨看到她狼狈的样子,自然是惊骇的。
赵柚梓简明扼要地陈述事实:“老师,我在宿舍楼后的小路上被几名陌生女生袭击了。”
“我没有看清全部面貌,但为首的人特征明显:长发、长指甲、身上有烟味,可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。”
可宿管阿姨的同情,和那句“服个软,忍忍就过去”的老调,如同石子投入寒潭,甚至激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涟漪。
但是赵柚梓没有反驳。
回到宿舍。
当手指触到冰冷濡湿的床铺时,赵柚梓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。
愤怒是有的,但这愤怒并未化为冲动的咒骂或哭泣,没有丝毫犹豫,她利落地扯下湿透的被褥,干脆地扔到地上——无论是谁干的,她今晚必须要保留体力精力。
将干净的棉服裹紧,和衣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。
坚硬的床板硌着伤处,寒气侵袭。
她闭着眼,长发、指甲、烟味。这三个特征再次在她脑中清晰浮现。
对方可能的报复、假设去告发、需要收集的确凿证据…… 一条条思绪在她脑中交织。
翌日清晨。
身体上的伤痛与疲惫被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下去。早读课上,她脸色微白,但坐姿挺拔,眼中不再是十几岁少女的迷茫,而是猎人锁定目标前的专注。
下课后,赵柚梓径直走向办公室。
“报告。”
“进来。”
推开门,暖风与劣质香水味扑面而来。
那副不堪入目的景象——余雯雯半倚在班主任一旁——映入赵柚梓眼帘的瞬间。
看见她,余雯雯惊叫着起身,表演着熟稔的亲热:“柚梓!你怎么也来啦?”
赵柚梓的身体没有僵硬,表情也控制得恰到好处。
但让她懵的是这种明目张胆的勾结,而非她和余雯雯关系本身。
她甚至在余雯雯冲过来挽住她手臂、那水红色指甲刺痛皮肤的瞬间,刻意感受了那指甲的形状和硬度,与记忆中的触感印证。
“有事说事。”班主任带着被干扰后不耐烦的威严。
赵柚梓没有直接喊出“凶手”二字。
她用一种冷静但清晰的指控语气陈述事实:“马老师,昨晚我在宿舍楼后被人袭击。对方数人,为首的特征是披肩长发、蓄长指甲、身上有烟味。我清晰记得她的声音,和余雯雯一模一样。我认为此事性质严重,需要学校介入调查,并提交我的伤情作为物证。”
“不是我!柚梓你冤枉我!”余雯雯立刻眼泪汪汪,转向班主任:“我昨晚和莉莉她们去吃宵夜了!好多人都看见的!”
她避开了指甲、烟味这些无法反驳的生理特征。
赵柚梓等的就是这个。
她上前一步,精准而快速地抓住余雯雯的手腕,将其涂着水红色指甲油的手展示出来,语气平稳无波,却带着质问:“长发、长指甲、烟味,这些都是极其明确的可识特征。而昨晚的声音,我记得很清楚。这不是针对个人的指控,而是对犯罪特征的客观描述。余雯雯,如果你确定不是你,那么请你解释为什么你回宿舍的时间反而比我更晚?以及谁能证明宵夜后你并非去往袭击现场?”
“够了!赵柚梓!”班主任的呵斥果然如预想般猛烈,但赵柚梓眼底没有波澜。
他回避了所有核心问题与证据点,粗暴地给她贴上“心理阴暗”、“影响班级团结”的标签,并以退学威胁。
当被呵斥“出去”时,赵柚梓没有争辩。
余雯雯躲到班主任身后、对她露出个得意笑容。
这一刻只是让她再次彻底夯实了一个认知:眼前的丑恶与她背负的仇恨本质上并无不同,都是权力庇护下的恶意横行。
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,办公室的污浊气息被屏蔽在内。
回教室的路上,走廊的喧嚣被她彻底隔绝。
上课时,看到余雯雯紧挨着李安坐下时,赵柚梓收回了目光。
滔天的恨意并非指向余雯雯这个小丑,而是指向这盘根错节的、令人作呕的权力游戏规则本身——它此刻清晰地印证着她父亲倒下的逻辑。
她需要一个更大、更完美的计划。无论社会还是校园,无论敌友,所有棋子都在她复仇蓝图上重新定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