斑后面也没有提起和那天相关的事。不知道泉奈后面和他说了什么没有。
而你好像被泉奈安抚好了,好像也没有。当然你也没指望斑能和你解释什么。
每当三人场景中,泉奈有事先离开时,剩下的空间就被你和斑平分。你可以走,可以选择不和斑共处一室,他有时候下意识流露的一些想法让你不太适应,这时候还倒怀念起话虽然多、可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老斑了。
但你才不要走。离开反而像是对斑的退让,是对自己主权的削弱。而且持续观察有助于你摸清习性和边界。
又是一天。
泉奈的身影消失在拉门后,脚步声渐行渐远。原本被他的存在填满的客厅,像露营的帐篷抽走了重心,篷布的重量压着空气盖在你的身上。
你坐起来。从懒散的躺姿变成懒散的坐着。
斑也没走,他没什么好走的。早就抛弃了完美避嫌的行为艺术,现在这个空间里,他是那个不需要移动、不需要解释的恒定存在。
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,只是将目光从门口收回,重新落在摊开在方桌上的页面。
被炉因为升温已经收起来了,换回方桌。就在这时,你想起了什么,身体微微前倾,手伸进宽大的袖袋里摸索着。掏出一个打磨光滑的竹节嵌套而成的长筒。
“这是你的万花筒吗?”斑嗤笑。
“别看我。”
你自顾自的下了要求,摆弄着被斑嘲笑的玩具,手指灵活地旋转筒身上的铜钮,发出细微的咔哒声,调整着镜片之间的距离。然后,你双手握住长筒,将其一端对准了斑的脸。
习惯了战场上千百道目光的聚焦,你这点小动作在他眼里无异于嬉闹。毕竟泉奈不在,如果你吐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个局面,他有点顾忌。
斑重新专注于书页,将你的存在和那根奇怪的竹筒彻底屏蔽在感知之外。
视野骤然收缩、扭曲。
水晶镜片后,斑那张轮廓深邃、但表情里带着点松懈的脸,在畸变的视野里被膨胀,像一个被强行塞进狭小空间的发酵面团。整个形象在鱼眼般的畸变效果下,呈现出一种荒诞又略带压迫的怪异感。
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扭曲的影像,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。
“斑,”你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沉默,带着一种做实验般的专注和平静,眼睛依旧贴在镜筒后,“你长更像爸爸还是妈妈。”
斑:……
一秒死寂。
他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种“又来了”的认命感,侧过头去,避开了可能与你视线交汇的角度。同时,抬起一只手,疲惫地捏了捏眉心,心里长叹。
你脾气确实太差了。
泉奈说的没错。
不过他不是一个和女人计较的男人。
大部分的在家的时候,你的心理年龄和实际年龄表现不符,泉奈甚至以此自豪的觉得这是你懒得表演卸下防备的标志。毕竟在外人面前你又假意扮演起成熟稳重的古典女性模样。
这种行为倒也不全是出自对泉奈外在形象的维护,因为你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,他们也会被烦。而你的行为在他看来是一种最省事的方式,主要是出于不想应付更多的事而衡量之下的伪装。
当一个女人表现的失责,就算是和她无关紧要的男人也会和她家里的男人指责其松懈管教。
斑想起你刚来时还挣扎了几天的假模假样,后面发现他无所谓后完全就像放飞自我式的改变。
如果田岛还在,估计你要多坚持个几天、或者几月,直到你受不了跑路。
他推测的,你的成长轨迹里应该没有男性长辈过多的引导,泉奈没说、你没提,正常的结婚流程应该是由父亲或者其他男性长辈先做商议,你和泉奈直接跳过了这步。
不过他自觉自己是相当开明的家长。
虽然你比他年纪虚大了那么几岁……
你眼下种种行为无非是出自那天,咬文嚼字下对他‘不算’的回击式回复。他对你的做法也没有怒意,这算得了什么?
他甚至不着急回答你的问题。只是保持着侧头的姿势,用后脑勺和那捏眉心的动作,无声的传达着“随你折腾吧”的纵容,以及一丝“泉奈什么时候回来?”的隐晦期盼。
就在你以为他要无视你时,他开口了,“泉奈小时候更像母亲。”话题精准地抛向不在场的弟弟,像丢出一个安全的沙包,“但后面长开了就像父亲了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回忆,又似乎在斟酌如何继续闲聊,“他十岁的时候因为洗完澡回来,发现放在身日记本上作标记的头发不见了,就和父亲吵架……”
你听着这平板无奇、缺乏起伏的叙述,斑的声音像冬日里单调的风声。视野里是他被望远镜扭曲的侧脸,耳边是他毫无波澜的关于泉奈童年糗事的复述,内容本身或许有趣,但被他讲得像新手导演的纪录片,没有老斑讲得好。
你又躺下了,但是长筒的顶端架在桌沿上翘,仍然在盯着斑。
困意如同温暖的潮水,无声无息的漫上来。你握着镜筒的手渐渐放松,眼皮越来越沉。斑那无聊的流水账叙事成了最好的催眠曲,你甚至没听到他后面又说了什么,意识就滑入了昏暗的浅眠。
斑的目光始终落在空处,他谨慎避免着和你的对视,就算是长筒里你眼睛的层层折射也算。
在描述里他刻意避免了让自己弟弟出糗的部分。
开口之前他都会酝酿一下,确认这个说法不会影响到现在泉奈的形象再开口。直到某个段落结束,他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等你对他刚刚关于‘泉奈小时候较真起来很可爱’的说法,能有所回应。
没有。
绝对的安静。
斑翻页的手指停在半空。他终于意识到不对,
极其谨慎地、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你所在的方向一下(确保视线焦点完全避开你的脸)。发现你只是睡着了。
算了。这段时间好像你也挺忙的,虽然他并不知道你在忙什么。
斑目光重新落回书页,翻动时力道依旧很重。但你还是没醒。
不知过了多久,拉门被猛地拉开。
你惊坐起。
泉奈回来了。
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脸色紧绷,眉头深锁,但更明显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、肉眼可见的烦躁,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着,泉奈阖门,走到你身边坐下。
斑依旧维持着看书的姿势,只是在他闯入的瞬间抬起了头,眼神瞬间从书卷的沉静切换为族长特有的锐利凝重。
你侧着头看向泉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