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管家仍不放心,“只是那锦衣卫刚走,说不得还未离远,小人恐怕惹来麻烦,不知是否需要禀告大人一声,也好处理干净些,”
管家话还未说完,那陶由敖气恼得把折扇往他头上一砸,“混蛋,这点小事你处理不力也就罢了,还要告诉我爹知道,分明是要害我!”
“那些个锦衣卫俱是出身卑微、行为卑贱、手段卑劣的小人,不过是仰仗圣上恩眷的鹰犬畜生罢了,也值得你这般小题大做?滚下去,看着就叫人倒胃口!”
管家一见主子发怒,连忙毕恭毕敬半躬着腰退出去了。
陶由敖一手端茶,一手捧书,“好香啊!”茶是今年炒制的新茶,书也是书肆里最新的秘戏图。
不多时,管家又过来了,“把人放下吧。”
管家领着人进屋,挥挥手,那家丁便将肩上的人放下,解开布袋,正是白束玉。
陶由敖把书一扔,小抿一口茶水再放下,边打量一眼白束玉,拍手笑道:“原来是美人香啊!”
管家见了笑容更甚,对下人们使了个眼色便一同出去了,只余下陶由敖和白束玉在屋中,还贴心的阖上了门。
陶由敖起身捏着白束玉的小脸,细细端详,细嫩而滋润的脸蛋像清晨荷叶上的露珠,雾蒙蒙的眸子柔得像荷塘泛着涟漪的清波,眼眶红得像七分熟的桃子,只是因着天然未雕饰故而不曾显出眼泪的痕迹。
“瓠犀发皓齿,双蛾颦翠眉。红脸如开莲,素肤若凝脂。”陶由敖夸赞道,“美人别怕,他们真是太粗鲁了,本公子这就给你解开。”
一边抚摸着白束玉的手,一边心疼地将她嘴中的布团扯出,却也不曾解开捆束她的绳索。
“你是什么人,好大的胆子!”白束玉强做镇定,努力蓄起气势,“等我家的人知道了,不会放过你的!”
“你家的人?你家有什么人?”陶由敖面上浑不在意,可心里却紧了根弦,作为一名合格的纨绔子弟,他可以什么都不会,唯一一点却是不能忘的,那就是绝不招惹得罪不起的人。
这小娘子眼生的很,许是外地来的,但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绝不是普通门户养得起的。若说是偶尔跟着出门的大商户家小姐也说得过去,可若是哪个官员家的千金,也不是没可能。
“我爹是潮州知府,我哥哥过段时间就要调入都察院了。”如果她能顺利嫁给都察院都御史司马大人的儿子。
花轿从潮州抬到京中,这样漫长的路程,也许她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出门的机会,哥哥都没想过向来胆小、懦弱、无能的自己,竟然有胆子半路出逃,可结果呢,原来像她这样的废物,离了芙蓉笼是飞不起来的。记得脱脱讲过那个压在山下五百年,却被一个金箍拘着取经的猴子,在故事的结尾成了佛,菩萨慈悲取下了金箍,可是,白束玉想,那猴子心上的金箍,永远也取不下来了。
她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,可贑州府官职最大的也不过和她父亲同一个地位,但凡是个聪明的,打听了她的身份,便不敢把她如何。
这一路的冲动,她后悔吗?不,只是想到生死不知的脱脱,眼角突如其来的冰凉。
“拍拍拍,跳跳跳,骑官马,坐官轿,穿官靴,戴官帽,走官门,上官道,吹喇叭,放鞭炮,身边伴着个美娇娇。”
无边无际的迷雾中,脱脱好似听见了儿时听过的歌谣,小孩子们扎堆嬉笑打闹,只有他是个孤零零的异类。朝着迷雾的尽头望去,一个姑娘在温婉的微笑。
“小姐,束玉,,,,,”脱脱强撑着睁开眼,才发现自己被丢在了乱葬岗,身旁枯坟白骨纵横,腿骨还有胸口、背脊都是钻心的疼,他只能拼了命的用手扒着土往外爬,束玉还在等他去救她。
这世界就像是无边无垠的沼泽地,白日只见那水道纵横交错,芦苇杂草繁密茂盛,游鱼在水中悠哉逍遥,飞鸟在空中自得其乐,到了夜晚,月光在水面聚合成一面明镜,万籁俱寂更显得空净。
可谁会在意那些埋葬在淤泥里腐烂到发臭的尸骸呢?
广阔的泥沼中,不知是用了多少血肉才养出明面上的繁荣景象。
脱脱生下来便跌入深陷的沼地,永远都在拼尽全力想爬出去。
火焰烧灼空气呼啦作响的声音在夜间格外刺耳,脱脱看着越来越近的光源失去力气,彻底陷入昏迷。
“将军快看!那人像是我们的人。”火光照在昏倒在地的人身上,沾着血和泥的脸有着明显的狄族特征。
“我们和那女人交易谈条件,为此还浪费了不少探子,正该尽早离去,勿要多事。”有人说着。
被称作将军的人点点头,正要快步离去,脑中忽然灵光突显,盯着地上脱脱的眉眼有些惊喜,“去,把那个人背上,带回黑图阿拉。”